9500年的伙伴：格陵兰雪橇犬揭开人类隐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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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橇犬基因追溯人类北极迁徙，揭示格陵兰文化与生存之谜。

每年阿拉斯加都会举行一场漫长的雪橇犬比赛——艾迪塔罗德，全程超过1500英里。但还有一场更漫长的旅程值得铭记：雪橇犬穿越千年的缓慢赛跑。犬类基因的研究揭示，它们已经陪伴人类奔走在冰雪之地数千年。特别是格陵兰雪橇犬——在格陵兰语中被称为Qimmeq(单数)或Qimmit(复数)——它们的血脉可追溯至9500年前的西伯利亚佐霍夫岛，并在过去1000年里始终保持相对独立的种群。它们可能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犬种。



7月10日，《科学》杂志发表了一项全新研究。古遗传学家们描绘了这些极具文化意义的犬类，从远古起源到现代的漫长迁徙轨迹。研究不仅揭示了格陵兰雪橇犬跨越千年的扩散与流动，也映照出与它们相伴的人类历史。更重要的是，这项成果可能为未来保护健康的雪橇犬种群提供关键线索。

在漫长的历史中，Qimmit始终是工作犬，几乎只为驾驶雪橇和协助狩猎而被饲养。研究负责人、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Tatiana Feuerborn指出：“它们在过去一千多年里，始终在和同样的人完成同样的工作，这就是它们区别于其他北极犬种的地方。”相比之下，阿拉斯加哈士奇或马拉穆特与其他犬种杂交更多，如今也常作为宠物饲养，而不再只是拉雪橇。

为了探寻Qimmit独特的血脉，研究团队测序了92份犬类全基因组，既有来自博物馆和考古遗址的古代骨骼或因纽特传统服饰保存的毛发，也有63份来自现代格陵兰雪橇犬的样本，后者由当地饲养者通过口腔拭子和唾液提供。

科学家将这些DNA分为三个时间段：因纽特人与欧洲人接触前、接触后到1998年，以及1998年至今。随后，他们将各时期的基因组彼此对比，并与其他数据集进行比较，包括西伯利亚佐霍夫犬、阿拉斯加特谢普克湖3700年前的古犬、全球其他现代犬种以及狼和黑背胡狼等外群。

结果令人惊讶——Qimmeq的基因在漫长岁月中几乎未变，延续着最早雪橇犬的遗传特征。从西伯利亚的起点出发，科学家追踪到它们随人类横跨北极冰原进入阿拉斯加，再跨越加拿大北极群岛，抵达格陵兰西北部。由于Qimmit与几千年前阿拉斯加和加拿大的犬群基因高度相似，研究推断因纽特人在北美北极的扩散异常迅速，仅用了一到两世纪，直到格陵兰犬群逐渐隔离。

通过基因标记，Feuerborn团队推测因纽特人约在800至1200年前抵达格陵兰，这比多数考古估计提前了几个世纪。“我们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观点的人，但这是第一次用可量化的证据来支持它。”她说。

这段时间差虽然在考古学上微不足道，却可能改变一个悬而未决的争论——到底是因纽特人还是北欧维京人先到达格陵兰。

研究还揭示，格陵兰不同地区的犬群在基因上分成北部、西部、东部和东北部四类，恰好与人类DNA的分布一致。这支持了一个观点：自从人类进入格陵兰后，各因纽特群体相互融合有限，更多保持在各自的区域和定居点。

特别是东北部的犬群，为研究提供了关键线索，证明欧洲人到来前，该地区曾有人类社区存在。此前这一群体仅在零星的考古遗迹中被暗示，却没有清晰的历史记录。狗的近亲繁殖、遗传多样性下降、种群规模萎缩，都映照出当地人可能因饥荒而难以维持足够的犬群。其他历史事件，如饥荒、犬瘟热和狂犬病爆发，也在犬类DNA中留下痕迹。

更让人意外的是狼基因的分析。尽管有大量历史记录显示格陵兰人曾主动让雪橇犬与当地狼杂交，以增强犬群体质，但基因结果却几乎找不到Qimmit比其他犬种更接近狼的证据。Feuerborn解释说，狼的基因或许并不真正适合雪橇犬的长期生存。它们必须具备团队合作、耐力、适应寒冷、能以肉类和鲸脂为主食等特质，任何一项失败都无法存活下来。“如果狼犬杂交种表现不佳，它们就不会被保留下来。”

当然，也可能是样本数量仍不足，未能解析出更微妙的狼基因影响。古遗传学总有样本偏差的风险，更多区域样本或许会给出不同答案。

这项研究不仅让Qimmeq的历史变得清晰，也关乎它们的未来。现代化、生活方式转变和气候变化正让雪橇犬数量下降。2002年格陵兰还有约2.5万只，2020年已减至1.3万。但它们依然是格陵兰文化的象征和现实的必需品。

格陵兰地形复杂，定居点之间隔着大片没有道路的土地，跨区运输往往只能依靠雪橇犬或雪地摩托。“雪橇犬不会抛锚，也不会耗尽燃料，它们是最可靠的资源。”Feuerborn说。而且，雪橇犬能嗅出海豹和北极熊，行动安静，不会惊走猎物，这是雪地摩托永远做不到的。

保护健康的Qimmeq种群，需要了解它们的现状、近亲繁殖程度，以及避免有害突变传播所需的最低数量。幸运的是，目前它们依旧健康。Feuerborn希望她的研究能让它们保持这种状态。

她补充说：“我们通常把保护重点放在野生物种，但狗与人类历史紧密相连，作为最早的驯化动物，它们见证了每一个社会的形成。尤其在格陵兰，这些狗一直都在。保存它们的遗传历史，也是在保护文化记忆，这是无法替代的价值。”